瑜安和扶摇

三. 祸殃(上)

#一些灾祸

#剧情向 关于柳家和凌安郡

#虐 战损


圻锦盯着手中的玄霄,迟疑半刻。


头部突然一阵刺痛,脑中霎时闪过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。往事涌现,仿佛又回到母亲亲手将刀递给她的时候,小姨给她梳妆的时候,同岳父岳母杯酒言欢的时候…


还有,满目疮痍,尸横遍野,被鲜血堪堪染红了的清水河。


她突然又想起小姨赤红的眉眼,悲恨参半,逐渐黯淡无光,眼神也跟着暗淡下来。在眼前一片氤氲之时,她的思绪被一声长枪划过门框的嘶鸣打断。


声如裂帛,像凶恶的猛兽用利爪在墙上深深刻下一道狰狞血痕,听的人心颤。


圻锦头皮阵阵发麻,她捻起一只袖子,轻轻擦拭着玄霄的刀刃,将自己缓缓从万丈深渊中拉回。


从前年少无知,以为把不断警醒着自己血海深仇的东西藏起来,这些仇这些恨这些痛就都可以一并抛诸脑后。只要给过往的怅恨戴上沉重的枷锁,死死封锁在暗无天日的囚笼里,就可以禁锢住那些痛彻心扉的回忆了。


现在想想都错了。


当她再次拿起玄霄的时候,就是懵懂的幼兽冲破黑暗的枷锁,要循着光照进来的方向,挣脱回忆的桎梏,去焚尽一切苦难的源头。


过去那些锥心刺骨的往事历历在目,终于,终于让她等到报仇雪恨的时候了。


她在黑衣人一脚踹开紧闭房门的一刹那迅速站起身,左手背在身后,右手将玄霄举在身前,直直伫在药柜旁。


簌簌风雪落进屋子,直冲面门而来的寒风刮的她睁不开眼。她短暂的闭了闭眼。


一个通体黑衣的男人单手握着长枪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,后面还紧跟着十几个持长枪的黑衣人。


为首的男人四肢健壮,肩膀宽圆,身材高大结实。五官粗犷,一张如同刀刻出来般刚棱冷硬的脸被黑色的面罩遮盖,只露出两只凶悍的眼睛,目光如炬。


她一抬头,堪堪对上几十双直透着凶狠杀戮气息的眼睛。


男人大手一挥,将枪头直直指向圻锦。枪头银光在空中划过一条凌厉的曲线,在距她眼睛两寸的位置停住。


圻锦没有躲,自岿然不动。


她垂眼便瞧见这尖锐的枪头,就在她眼皮子底下。头顶的灯光反射在枪头上,刺进她的眼睛,好不扎眼。


她眼珠子动了动,轻轻避开这灼眼的光线,将视线转移到枪头底部。


一记红绳结。


加上长枪,黑衣,便是司隶。


她冷眼凝视着那血一样鲜红的绳结,轻轻蹙了眉。


怎么又是司隶,她想。


为首的男人转头环顾四周,见没有其他人。他把头一歪,发出低哑难听的嗓音,“怎么就你一个女的,柳亓洲在哪,赶紧交代。”


“他不在。”圻锦没有抬头。


“呵。”男人冷笑一声,扭头吩咐后面跟着的下属,“给我搜。”一众黑衣人齐齐把头一点,向四周散去。


圻锦见状缓缓抬起头,双唇轻启,


“你们干什么。停下。”


声音清冷,比那冬日的寒霜更甚。


几个黑衣人止住了动作,纷纷抬头望她。


男人见状恼火道,“你们到底听谁的?我说搜就给我搜!”


“住手。”


见几个黑衣人还要动作,圻锦冷声打断道。


“你们要找的柳亓洲,上周被召入宫,到现在都没有回来。我又怎会知道他在哪,更别提把他交出来。”


她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,听不出情绪。除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眉眼清冷而深邃,透着森森杀气。


男人收回了直指她眼睛的长枪,枪杆底部触到地面发出一声“咚”的沉闷声响。他单手握住枪杆中部。


她顿了顿,强迫自己压住满心愤恨,迟疑道,


“忘了问了,他怎么了,你们为什么要找他?”


还是用这样的方式。


男人听闻横眉怒目,他厉声道,“前段时间皇上觉得头昏脑胀,寝食不安,走路也不利索,宫里的御医都查不出缘由。听闻凌安郡这个号称神医世代聚集的地方,便屈尊就卑派人请了你们掌门前去医治。”


他转了转眼珠,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 ,字正腔圆道,“你们掌门便是那柳亓洲吧。


他在皇上的寝宫呆了两天两夜,施针,熬药,各种医治。刚医好的头两天,皇上确实身心舒畅,神清气爽,说要赏赐你们掌门,还纡尊降贵好声好气的劝他别做那民间游医了,留在宫里做御医吧。谁知被他一口回绝。还说什么不敢啊,只是一届草民啦,什么的。”


他语气里带着鄙夷,“那皇上留他不住,只能派了马车送他回家。谁曾想呢,你们掌门出宫后过不了两天,那皇上某天早上就晕倒了,然后就一病不起。宫里上上下下都派了人四处寻找你们掌门,怎么也找不到。怕是做了坏事躲起来不敢出来了吧。


这事儿耽误不得,皇帝下诏,让我们来阁下故里找人,如若找不到人,那凌安郡所有人,格杀勿论。”


男人的嘴角弯起一个不正常的弧度,笑里带着轻蔑。“我们只是奉命行事。姑娘莫怪。”


“别胡说八道,亓洲不会干这样的事。”圻锦听他洋洋洒洒讲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,听出个大概。


“亓洲为人忠厚老实,刚强正直。他不可能伤害皇上,不可能给皇上下药,更不可能做了错事之后潜逃。”


她思绪有些混乱,心里泛起一阵不安,头顶沁出汗珠,举着玄霄的右手开始微微颤抖。


“不,不对,他不可能做这样的错事,不可能。”她语气很坚定,斩钉截铁 。她坚信自己夫君不会包藏祸心,更不会暗室欺心。


可一想到那句格杀勿论,她就猛地慌了神。为什么总是要牵涉到别人。


她只好狠了狠心,咬牙切齿道“就算他做了这等错事,凌安郡里都是无辜的居民,跟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,你们不能滥杀无辜。”


她闭了闭眼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“你们要找人可以,别伤害无辜。我也不知晓亓洲在哪里,他进宫后并没有回来。我也没接到任何他出宫或者路途的消息,我也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哪,人怎么样了。但我是真的不清楚。”


“哈哈哈哈。”男人仰头笑得猖狂。屋外吹来的猎猎大风里回荡着这粗犷可怖的笑声,直往圻锦耳朵里钻,听的人胆战心惊。


“姑娘,我怎么知道你这番话是真是假,说不定,是把人藏了起来,要助纣为虐呢。”


他说着笑意更甚,五官扭曲的骇人。“更何况,这可是皇上的召令,你竟敢违抗吗?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忌啊。”


她面色一点点冷下来,眼里散发着冷冽,“你们可以带我走,我做担保,直到找到亓洲为止。怎样对我都行,别杀人。”


语气里带着恳求。


她突然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,赤手在玄霄刀刃处一划,掌心渗出大片血迹,刀锋上染出一片红。


她摊开鲜血淋漓的手心伸向男人,“我以血为誓。”


她以为发血誓,这样郑重的起誓,表明一定会遵守誓言,即便是以血为代价也不会违背誓言,能够起到什么作用。


而男人眼睁睁看着她在手上划出一道口子,又看她把伤口明晃晃摆到自己眼前,发着无端的誓,笑得更加猖狂。


“哈哈哈哈,发誓,发誓有什么用啊。”


真是荒唐,简直像个傻子。


“姑娘,别挣扎了。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柳亓洲在哪。你要再不交代,我也没办法了。”


言罢,男人举起了长枪。


圻锦摊着手愣在那。鲜血顺着手掌心止不住的往下淌,地上开出一片鲜红的血花。


为什么呢,怎么会这样。怎么就不信我。


痛楚直往脑海里涌,根根神经都在不迭跳动,像要扎破头皮一般,激的她忍不住直哆嗦。


“呵。”她听到男人一声低低的冷笑,同先前一样,短促而转瞬即逝。


“既然你不说,好。”


他怒声大喝道,“给我杀!杀无赦。”


乌泱泱一片黑衣人冲出药庐,向凌安郡众人的木屋奔去。登时各处响起密密匝匝的木头被暴力撞击应声而碎的声响。


“至于你,”男人扭头一瞟身后两个下属,对着圻锦挑了挑两根手指,“把她给我看好了。别让她逃了,也不准杀。我还有话要问她。”


“是。”


两个黑衣人走上前来,一左一右分别紧紧箍住圻锦两只手臂。却没夺走她手上的玄霄。


男人健步如飞,举枪向药庐外奔去。


怎么办,他去杀人了。


圻锦顿时脑子一片空白,内心的翻涌的慌张,痛恨和手心传来的剧烈的疼痛,让她脸色一点一点惨白下去。


两个黑衣人手劲很大,十指用力箍的她手臂生疼。


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咽声。那朦朦胧胧的呜咽逐渐清晰起来,顷刻间转变为撕心裂肺的哭声,与那凛凛寒风的呜鸣遥相呼应,状似鬼哭狼嚎。簌簌风雪里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,直让人作呕。


圻锦被二人牵制,只能眼巴巴遥遥远望门外那一小块被雪覆盖着的白皑皑的地上,血色飞溅。


兵器碰撞发出的尖厉声在屋里听不真切,但人们歇斯底里的呼喊声和悲痛欲绝的哭声却如同无数锐利的针刺,细细密密地扎进她的耳朵里。


圻锦的眼眶蓦地红了。


她的心倏地痛起来,锥心刺骨,连缀着手心狰狞的伤口,肆意蔓延,势如破竹般涌向她的四肢百骸。


她开始使劲挣扎,像溺水的鱼儿濒死时不迭扑腾般抗御着二人的束缚。


好人做了,善人也做了,做太久了。


我这半生都在给这世间冷暖点灯,无论好坏,不论缘由。


甚至还为诛了恶人而感到惭愧。太傻了。


如今我见不得人间疾苦,看不得人们流离失所,家破人亡。他们肝胆俱裂的痛哭声和呼喊声直往我心里扎,狠狠捅出一个血淋淋的洞来,任凭我怎么捂也堵不上。


今天我就甘愿一步迈入混沌,浑浑噩噩去做一回那无心的恶鬼。


我知陷入万丈深渊无路可退,所以我也不打算退了。崎岖路的尽头永远繁花盛开。


我永远向死而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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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有用词不当,烦请各位指出[抱拳][抱拳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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